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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路走回去,在底楼碰到孙旭东正在和熟客打招呼,对视一眼,杨文轶放下心回房间。
今天凌晨的时候孙旭东会带着几个兄弟出去接货,一会儿会有人上来叫他。
洗了澡擦干头发躺在床上,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刚才的谈话。
对于翡林所说的话,他仍然有很多疑问。
比如那张空白的档案,比如他说到的曾经的梦……整个事情明摆着另有隐情,他却刻意有所隐瞒,只直面最直接的问题,告诉自己他不是卧底。
杨文轶侧过身,将毯子拉上一些。
如果自己当时不出现,他是不是会和受伤的小胜交换什么情报,那么也就不会有在医院拆石膏时发生的事情以及今天白天在茶楼里发生的一幕。
敲门声响起,杨文轶掀开毯子站起来去开门。
“杨哥,旭东哥已经出发了。”
“嗯,我马上下来。”
杨文轶走回房间重新穿上外套,带上门往楼下走。
在场子里走了两圈之后,杨文轶走进里面的小房间,出事会有人来通知他,所以他并不是很担心。
喝了口水,就刚才的问题又顺着想了下去。
如果排除他是卧底这个可能,那么那天又会是谁出卖了情报,让他们的行动陷入僵局。
听说凌轩程本来也是要去的,如果他这会儿不是跟季非混在一起的话。
而且那个小胜又是怎么会恰好堵在那条路上。
从当时的情况看像是脱离警方的单独行动,那么事后他又为什么要找翡林。
翡林如果是卧底,未免做得过于明显。
脑中有什么一划而过。
杨文轶突然站起来快步跑到门外,抓过平时最机灵的兄弟替他看下场子,飞快朝隔壁的赌场跑去。
小胜是警察,翡林当小胜是很好的朋友,如果翡林不是卧底,小胜跟翡林在茶楼见面……
将房门一脚踹开的时候,惊动了已经熟睡的翡林。
杨文轶冲进去打开灯,将半醒的翡林一把拽起,“你的衣服在哪里?”
强烈的光线让翡林茫然的眯着眼睛,指了指床后面。
杨文轶立刻甩开他去翻他的衣服。
“怎么了?”翡林看他匆忙的样子皱紧眉头,“到底怎么了?”
杨文轶不理继续翻找,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抓着他的肩膀,视线一下子落到他的脖子。
翡林下意识的伸手握住脖子上的吊坠,却被杨文轶用力一拉。
脖子后面被链子卡得生疼,翡林伸手抓住他的手木讷道,“小胜给我的,警察制服上的纽扣。”
松开捏着的吊坠,摸出手机立刻打给孙旭东,电话里传出的轻快彩铃起不到一点安抚的作用,反而让杨文轶越来越烦躁。
翡林看着吊坠一点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他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指甲顺着纽扣缝颤抖着用力撬开——
一枚微型窃听器。
汗毛乍起,全身冰冷。
几小时前,在孙旭东那里,他们边吃生鱼片边说着今晚的行动。
尽管没有说得太明确,但是……
翡林几乎不敢想,转头看见放下手机的男人眼中呈着戾气。
“等一下!”翡林砸烂了窃听器,一把拽住转身就走的杨文轶,“我跟你一起去!”
“放手。”杨文轶甩开他,语气冰冷,“你给我呆在这里等着,哪里都不准去。”
翡林一怔,松了手。
男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而他的脑海中满是对方冷到极致的表情,几乎冻伤他所有思维。
五指慢慢的,用力握紧。
小胜!小胜……!!
抓过外套穿上,翡林飞奔下楼。
怎么会那么天真的相信,甚至感动。
一时的软弱,被挚友出卖——
引狼入室。
“杨哥说不准你出这个门。”
翡林被挡在赌场大门内,看门的人态度很坚决。
“你他妈不让我去你别后悔!”
奋力转身朝楼上跨步,翡林想到了房间里那条通道,跨到对面屋顶,试图从另一边下去,没想到才走了一半,就被半路拦截。
翡林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回到天台。
没关系,两幢房子贴得这么近,也不是特别高,而且是监视器死角,只要将手和脚分别撑住房子两边往下移动就可以爬到地面上,以前也接受过这样的训练,不会有问题。
他对自己的身手非常有信心,十分钟后顺利落地。
顾不得两手的擦伤,冲到大街上抢过别人停在路边的机车,不顾车主的叫喊一路往码头飚去。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杨文轶恐怕已经从他的话中想到了他曾经的身份,并且从自己会无防备的收下小胜的吊坠分辨出自己和小胜之间关系的深浅。
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不让他去。
不是怀疑,是怕他下不了手……从而错过救人最好的时机。
可如果一定得是这样,起码不该让那个男人承担后果。
是他犯下的错,他就该负责。
还没到交易地点就已经听见了枪声。
翡林将机车停在路边,摸着枪从集装箱背面冲了进去。
与此同时,杨文轶正拖着受伤的孙旭东后撤,背后突然冒出来的人让他下意识的将手里的枪对准来人,而后者也立刻举枪相对。
但仅仅半秒,两人同时垂下枪,连杨文轶都不禁为这不可多得的好运微微松了一口气。
“先把他带出去,我要回去把剩下的一箱货给毁了。”杨文轶将身上背着的人交给翡林,“不管你想说什么,都闭嘴。”
“不!”翡林坚决摇头,伸手抓住杨文轶的手臂想将孙旭东托还给他,“你带他走,我……”
手里一片湿漉漉的感觉,翡林立刻松开手,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的肩膀,伸手揭开西装一边,“你……!”
“快走。”杨文轶打开翡林的手,拉好西装,“逃出去立刻送他去医院,别废话。”
“那你怎么办!?”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刚才太紧张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杨文轶的西装左半边像是吸了水般,沉甸甸的感觉。
“我会跟上。”
杨文轶说完转身便往回冲,速度快到翡林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快到……像是根本没中弹一样。
怎么可能……
为什么能在重伤的情况下做出这么自然流畅的肢体动作,简直像是没有血肉,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翡林咬牙,扛起孙旭东就顺着他过来的路走。
一路上打伤两个警察,连滚带爬的摸到机车,背上已经潮湿一片,脱下外套将意识不清的孙旭东绑在自己身上。
将要踩下油门时,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码头方向看了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
边高速行驶边打电话到赌场交代情况并叫人过来帮忙,在私人诊所门口停下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松下昏迷不醒的孙旭东,翡林几乎是立刻调头回去码头。
来不及了。
半个多小时过去,已经太久,说不定已经……
不,不对,是杨文轶的话或许还有希望。
收紧手臂,几乎忽略了夜风刮过皮肤的尖锐疼痛。
然而……
从背面越过警戒线。
没有,什么都没有,连守备的警察都没有。
现场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散落的木板、纸箱还有一些泡沫填充物。
疯了一样的翻遍了整个码头,每翻开一个倒在地上跟他相似的人就紧张到窒息。
没有那个人,找不到那个人,哪里都找不到。
“杨文轶!”终于顾不了这么多,翡林大声喊了起来。
被风刮散的声音飘在码头上空,撕裂一般的回荡着。
“杨……!”
肩膀突然被人重重一拍,翡林转过头,惊喜的表情还来不及完全展开就凝固在脸上。
“你怎么在这里?”翡林问。
“因为我知道你会回来。”
“混蛋!”用尽全力的一拳让来人低吟一声瞬间倒地,翡林冲过去咆哮着揪起他的领子又是两拳,“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被打倒在地的人松开捂住胸口的手咳笑了起来,“我在维护正义!……你干嘛这种表情,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在做什么,知不知道他们的买卖害死了多少人?!”
“闭嘴!”
“你记不记得那些受毒品压迫的人是怎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闭嘴……”
“你记不记得那些人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着你!祈求你!啊?!告诉我!你还记得多少?!”
“我叫你闭嘴!”
“怎么了,为了报仇脱下警服,却连发过什么誓都忘记了吗?!”
“别说了小胜!”
“你明知道我最恨的就是做这些事的人……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沉默蔓延,低噪的,乏味的风声。
“你应该出卖我……你做得都没错,你做得很好。”翡林埋着头,不等对方开口又继续道,“你看见他了吗,他在哪里。”
“你在说谁。”小胜擦了擦流血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杨文轶?那个肩膀被打穿还回来送死的男人?他是你兄弟?”
看着翡林瞬间放大的瞳孔,小胜闭上了眼睛,有些残忍的大笑出声,“掉下去了。”
“你说什么……?”翡林转头看着不远处的海水,吞噬人般的黑色。
“我说,他掉下去了,和货一起掉下去了,”小胜一把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翡林,甚至轻松的拉了拉外套,“我还朝水里补了两枪,他死了。”
“不可能!”翡林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什么。
“为什么不可能,他的肩膀被子弹打穿,拖了个重伤的人之后行动再快也几乎被当成靶子,本来以为被他逃走了,却没想到他还折回来,就因为他最后抛了那箱货让我们这次的行动几乎失败!”
小胜一把扯过翡林,“你说,这样的人,我怎么会让他活着。”
翡林看着小胜,两手一挣甩开他就往码头边上走。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这个男人会这样死掉,明明说会跟上的。
那个男人承诺的事不是一定会做到么。
“翡林!”小胜从后面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他死了!”
“放开我!”
翡林一甩手挣开对方,对方却仍然不依不饶的上前抓住他。
“我劝你最好也快点离开,天马上亮了,警方马上会派人过来收拾现场。”
“滚开!”翡林反身一拳,再次挣脱,“滚!”
吐出一口血沫,“翡林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闻言,翡林脚步一顿,却连头都没有回继续往前走,“小胜,我早就不是以前的翡林了。”
“随便你!”
翡林走到码头边再次回头的时候,看见小胜已经离开了。
这次他应该是真的对他失望了。
“杨文轶!”翡林再次大声喊,“杨文轶!回答我!”
沿着码头大喊大叫,每叫一次心里就沉重一些,到了最后几乎张不开嘴,声音也变得嘶哑。
天一点点亮起来,码头停靠着大大小小的渔船和运输船。
远处传来船只的鸣笛声,海浪声,甚至海鸟声,由远至近。
却至始至终没有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
不可以放弃。
翡林逼自己从海中再次搜寻那个人的身影,哪怕是一点点的影子都不放过。
但随着时间推移,绝望一点点蔓延到脑海,直到最后翡林趴在码头边提不起双脚。
视线越来越模糊,翡林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但是如果他放弃,那个男人一定撑不了了。
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杨文轶应该是哪怕失足掉进海里,也都会为自己想好退路和获救方法的人。
在这海里,如果要说可以避开视线和追击的……
渔船!
只有面前的渔船!
翡林站起来,再次逼迫自己将一艘艘渔船细细看过来。
如果杨文轶希望自己获救,应该会留下些线索。
水下不可能看到,只有……
有了!
翡林把随身携带的匕首插在腰间,脱下外套和鞋子跃入水中,深吸一口气,猛地往水下一沉。
绕过船底,翡林逼迫自己在水里睁大眼睛。
已经能看见挂在渔网上的影子,他脚一蹬,用力游向那个影子所在的位置。
两条船的夹缝之间,那个男人就这么静静在被渔网缠在水下面。
加快动作,拔出腰间的匕首,将缠住男人的渔网割断,同时让渔网绕开自己的肢体。
翡林憋着最后一点气,用力一踩水,抱住已经失去知觉的男人浮出水面。
贪恋任何一样东西,都等同于付出代价。
这是杨文轶从很早以前就知道的道理。
从小到大,凡是他想要留在身边的东西都会失去,所以他让自己变得不在乎任何东西。
呼吸困难的时候就更用力的呼吸,觉得寒冷的时候就强迫自己适应,疼痛不堪的时候就转移注意力。
时间久了,也就变得越来越习惯,他开始变得连自己都不在乎。
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回来救他,尽管理智上他不应该奢求会有人回来救他,但他在最后关头仍然没法放弃求生的本能。
在水里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血液的流失,温度的流失,最后连疼痛感都在流失,抠住渔网的手指已经麻木不堪。
死亡逼近的味道。
或许能这样死掉也不是坏事,他终于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只是孙旭东也许会觉得内疚。
又或者还有一个人会内疚,如果他不是卧底的话。
但是其实,从心里来说他不曾真的觉得他是卧底,所以才会一直寻找他不是卧底的证据,想弄清事实。
或许是这样。
原来竟是这样。
“情况怎么样?”季非看着坐在一边的翡林。
“还没有醒。”翡林双手撑着额头。
出了这样大的事再也瞒不了季非,翡林通知了凌轩程让他们快些回来。
杨文轶送到医院的情况比孙旭东更糟糕。
孙旭东的枪伤不在重要部位,只是失血太多而昏迷,可是杨文轶不但被子弹打穿肩膀,更在掩护孙旭东逃跑的时候把自己的身体当挡箭牌连同腹部都被子弹击中,虽然没有打中要害,但是长时间的在水里浸泡,使得体温快速下降,而且小胜又在他入水之后补上两枪,使他的手臂和大腿都受了伤,在他找到杨文轶的时候,全身都是伤口的情况让他无措,更另他慌乱的是对方已经窒息,几乎摸不到心跳。
他像疯了一样的往医院赶,他害怕自己抱着的是一个死人。
经历了一天的抢救,血压下降,心跳下降,输血,电击……时不时的反复,几乎让他神经崩溃,就怕医生走出抢救室告诉他人已经死了。
整整折腾了一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却没有醒来,医生说如果今天再不醒,要做好变成植物人的准备。
季非看着沉睡的杨文轶,还有坐在一边的翡林刚要开口询问,换好防菌服的凌轩程就走了进来。
“翡林,怎么回事。”
凌轩程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又转头看着始终没有抬起头的人轻声问。
“……是我的问题。”翡林捂着额头低声道,“我身上被人放了窃听器,害孙旭东被警察围剿,杨文轶带着人赶过去救他,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你说什么?!”季非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拽起一直埋着头的翡林,却在看见他脸的瞬间松开了手。
尽管戴着防菌口罩只露出眼睛,但是那双眼睛红肿不堪,布满血丝。
“季非……对不起,”凌轩程一把拉过他,“我想对错还是以后再说,现在重要的是怎么应付会来找麻烦的条子。”
“他为了不留下证据,在受重伤的情况下回去把那箱货抛到了海里,自己也掉了下去,找到他的时候已经窒息了。”翡林说着,声音沙哑不堪。
凌轩程暗示季非看翡林止不住发颤的手指,然后上前拍了拍翡林的肩膀。
“我现在可以不追究,但是等这件事摆平之后,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季非重重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凌轩程,“我已经给足你面子。”
凌轩程有些无奈的看着季非,“我知道。”
季非先一步转身走出病房,凌轩程顿了顿,并没有马上跟上去。
“翡林,你的眼睛有没有看过医生。”
对方沉默不语,凌轩程又问,“你从那天把人救上来之后有没有睡过。”
“有吃过东西么。”
看着仍旧不肯开口的男人,凌轩程将视线移到始终闭着眼睛的杨文轶身上。
杨兄,我拜托你一定要醒过来,千万不要变成植物人了。
不然翡林搞不好要瞎了,季非也不会放过我。
这应该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凌轩程看了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雕像一般的男人,转身出了病房。
凌轩程和季非走了之后,病房里再度安静下来。
仪器的跳动声不断拉扯着翡林的每一根神经。
他搞不懂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全身都会这么紧张,无论给自己做多少放松的心理暗示都无法让自己松懈下来,哪怕是一秒钟都不行。
他没法闭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感觉像是掉进了水里一般呼吸困难,还有手里那份没有温度的重量好像一直没有消失过,压得他没有办法喘气。
意识常常会不由自主的飘离,但又被一片惨白拉回现实。
外面的天一点点暗下来。
为什么躺着的人还没醒过来,明明就一直有呼吸,为什么不醒来。
“虽然……我叫你木头,但是……你不会真的想要变成木头吧。”
看着毫无动静的人,翡林终于顶不住时间推移的压力低喃出声。
“全身都硬邦邦的,也不会笑……你是个怪人,但是……”翡林撑着自己的额头,“你会帮我包扎伤口,在关键时刻出现救我出来,买杂志送到医院……如果你醒过来,就换我来给你使唤怎么样,这样一动不动的看起来惹人厌……”
“……我不是卧底,我以前是当过警察,但是从我知道我爸的真正死因之后,我就不再是个警察了,档案会空白是因为凌轩程担心我的身份所以帮我处理了,小胜是我在念警校时同寝室的好兄弟,我们已经很久没见所以我没法在那天对他见死不救。和他见面也只是跟他聊了聊大家的近况,他担心我生活得不好,他知道没能继续做警察是我最大的遗憾,所以他送了那根警察制服纽扣的链子给我,我以为……请你相信我……我没有出卖你和大家。”
仪器发出的电子频率突然加快,翡林紧张的抬起头刚要扑过去按紧急按钮就看见躺着的男人微微颤动的睫毛。
翡林从椅子上跳起来,匆忙中甚至将椅子踢翻都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对方慢慢睁开眼睛。
他的嘴唇好像动了动,氧气罩上顿时一大片水雾。
翡林缓过神,急忙凑过去按下紧急按钮,然后微微拉下他的氧气罩。
“你说什么?”把耳朵贴在男人嘴边,翡林仔细的分辨着他的声音。
翡林闻言一怔,医生赶来示意他暂时离开病房,他们要进行全面检查。
站在病房外面,翡林呆愣的看着医生和护士围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忙碌。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杨文轶刚才说的是“……我,知道”。
翡林脱下防菌口罩,慢慢笑出声,一直笑到脸上一片冰凉都无法停止。
“哈哈,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第四章
迟疑了一会儿,杨文轶放下枪,“抱歉。”
翡林看他回过头去,一时没能看清他的表情,“这么晚不睡?”
边说着边从这边的天台跨到对面杨文轶站着的屋顶上。
“这就去了,”顺了顺头发,杨文轶转过头看他,“你不要跟来。”
吃到闭门羹,翡林也很识趣的应了一声站着没跟过去,直到杨文轶打开窗户跨进去翡林才转过头。
今天晚上月亮很亮,翡林盘着腿在屋顶上坐下来。
风不算太大,很安静。
坐了一会儿眼前慢慢有些迷糊,于是他干脆躺了下来。
什么都不想特别舒服,以至于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他也就这么睡着了。
翡林不是冷醒的,是被阳光晒得不行才睁开了眼睛。
被子盖得全身好好的,有些纳闷的动了动身体,随即被搁得不行,全身都酸溜溜的。
不过……
捏了捏被子,好不容易坐起身,翡林一手将被子叠了叠困难的抱在手里,刚要站起来开窗窗户就自己打开了,反应不及的翡林被向外推的窗户碰到,往后退了一步。
“醒了就下来,”杨文轶刚要抬脚却看他站稳了,但仍然是抱着被子一副没搞明白状况的样子,“有人来找你。”
“哦。”
翡林看杨文轶已经转身走开,想走快些,不想身体反应却有些迟钝,后面跨上去的那只脚没抬到合适的高度,脚尖绊在了窗户沿上。
杨文轶只听见身后短促的喊了一声,回头就看见抱着被子一头栽下的翡林。
想到他打得石膏,杨文轶皱起眉头将人从地上抬起,“手怎么样?”
“……没事。”
翡林边说着边要去拿被子,被杨文轶挡下。
“这个我来。”杨文轶抱起地上的被子,“你先去楼下。”
“好。”翡林摸了摸打着石膏的手臂,有些匆忙的往楼下走。
下到二楼意外的碰到了孙旭东,孙旭东看看他,又看看楼上,“你为什么会从上面下来?”
“我在屋顶上面睡着了。”翡林想了想,“我从对面的天台跨过来……”
孙旭东挥了挥手打断他,“人带到里面房间了,倒数第二间。”
“谢谢。”翡林擦了两下脸飞快走了过去。
摸了摸下巴,孙旭东留在楼梯口站了会儿,很快看见杨文轶从楼上下面。
“那小子怎么跑去你房间了。”
杨文轶愣了愣,“他睡在屋顶。”
“哦~”孙旭东点头,边走边用路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他为什么不在自己房间里睡,要跑到你房间外面走廊的屋顶上睡?而且……就算是对面那个房间也好久没住人了吧~”
杨文轶看了看站在两边显然是在听八卦的人,未置一词,面无表情的跟在孙旭东后面下了楼。
“明天晚上我会晚些回来。”几个小时后,翡林找到杨文轶,找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来,“有批货要到,交货地点、时间都安排好了,
“不用跟我说得那么详细。”杨文轶擦着枪的手停了停,也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我们合并,但这些都不用告诉我。”
翡林点了头,“我先走了,去准备。”
杨文轶应了声,突然又说,“等一下。”
看他把手里的枪抛过来,翡林伸手接住。
“你的枪准星有问题,这个借你。”
“好。”翡林看了看手里的枪微微笑起来,“谢谢。”
“嗯。”杨文轶站起来拉开房间的窗帘,屋子里一下子亮起来。
“我先走了。”
翡林转身开门,背后的男人没有出声。
但是……看了看手里的枪。
CZ 85B,精准度高,适合左手使用。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虽然性格烂了点。
翡林把枪收好,心情愉快的走出了黑龙帮大门。
隔日晚十一点,翡林按照约定出现在码头。
根据兄弟传过来的信息说今晚刚接任和联社不久的大佬也会跟着一起出现,他记得对方应该是个刚过三十的男人,姓郑。
码头的风有点大,打着石膏的这边手不由紧了紧。
远远已经能够看见船只靠近,根据约定打了事先说好的信号,翡林开始提醒兄弟们提高警惕。
船慢慢靠上岸,手下的兄弟开始卸货,将东西搬上车。
翡林眯起眼睛看着由合伙人带着过来长得十分正派的男人。
“突然拜访有些冒昧了。”
翡林笑了笑伸出手,客气而又生疏道,“
第六感作怪,使他本能的想与眼前的男人保持距离。
男人眼神微闪,随即笑了起来,“那太不巧了,希望下次有机会能见一见
“您的意思我一定会转……”
声音戛然而止,沉默两秒,翡林立刻喊道,“立刻撤离!快!”
由远而近的警笛声——
“带
手下兄弟已经掉转身上车,幸好货已经全部在车上,只要快些离开那么就算警方找到船只也没有任何证据。
“后会有期。”翡林说完关上了车门,车子立刻驶离。
看着后方码头一片顶灯闪烁,翡林有些沉默。
“翡林,前面!”
车开出一段,开车的男人突然大喊。
翡林皱眉看着前面停在路中间的警车。
只有一辆,但警员已经下车摆出射击动作。
他始终尽量避免跟警方起正面冲突,但是……
沉闷的声响,子弹击中挡风玻璃,防弹玻璃龟裂。
翡林知道下一颗子弹就是瞄准轮胎了。
“别停下,冲过去。”边说边打开左边车窗,将手伸出窗外朝打开的车门开了两枪。
没想到那个警察躲避不及被击中倒了下去。
翡林却在这一刻突然瞪大眼睛——
“停车!”变了调的声音让前面开车的人立刻踩下了刹车。
“你们先走!”
打开车门跳下车,翡林见车里的人还要阻拦立刻打断了他,“听我的!我手里没货,进去也不过是两天就出来了,你们先走!”
“操!”车里的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事关重大,只得咒骂一声立即开车离开。
自家的车从身边一辆辆经过,翡林看了看最后一辆车的车尾,深吸一口气走近两步。
两发子弹,一发擦过脖子,不知道是不是击中要害,鲜血直流。
“小胜……!”翡林喊了一声,看他眨着眼睛张开嘴想要说话,“别说话,我送你去……”
突如其来的刹车声让他茫然抬起头,刺眼的灯光让他一时没看清走过来的人。
脸上重重挨了一下,头被打得偏向一边撞在敞开的警车车门上。
“在搞什么,立刻跟我走。”
翡林吐掉嘴里的血沫,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不行,我要送他去医院。”
“他的同伴就在后面,会有人送他去医院。”杨文轶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再不走会有麻烦。”
“他们还要在码头上搜查,会来不及!”
“带走他我们会有麻烦。”
“只要送到医院,我们就……”
“不行。”
翡林不再开口,却也执意不走。
两人僵持,时间确是越来越紧迫。
杨文轶眯起眼睛,一把将人拽起,将自己车辆的后车座打开。
“放开!”被强行拉起,被抓住打着石膏的手臂有些使不上力,却仍然死死扒着车门不肯进去。
杨文轶放开他的手臂,干脆的挥出一拳。
翡林倒在后座上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抬起身体车门就已经关上。
“在车上等着。”杨文轶说完打开另外一边后车座的门,转身去抬躺在地上的那个警察。
直到人被抬上车翡林才回过神,急忙伸手抱住对方的头部。
“车后面有纱布,扎一下。”杨文轶边开车边吩咐着。
翡林抬手摸到后面的药箱,打开拿出里面的纱布。
“小胜,坚持一下……”
杨文轶看了一眼后视镜,微微皱起眉。
“只能把人送到这里,你明白的。”
杨文轶把受伤的人抱起来放在医院后门的走道上,喊了两声,听见有人出来便离开了。
“嗯。”翡林拿过纸巾擦了擦脸,“谢了。”
将车停在青云帮门口,杨文轶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翡林推开车门,“不管怎么样,今晚……还是谢了。”
依然没得到男人的回复,翡林下了车关上车门。
那个人……他没法坐视不理。
不论怎么避免冲突,还是对上了。
直到第二天夜里杨文轶才见到翡林。
“那里安排好了,我还是过来。”翡林说。
“孙旭东快过来了,今天你跟着他。”
杨文轶边说着边做了个手势,翡林一回头就看见孙旭东走过来,于是也打了个招呼。
孙旭东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算是招呼,不算很重但杨文轶却意外的看见翡林小幅度的弯了弯膝盖。
“你跟我过来一趟。”
杨文轶说着就往自己房间走,自知欠了人情的翡林只得在孙旭东充满疑问的眼神中慢慢跟了过去。
“坐。”杨文轶转身指了指,余光看他坐下的动作有些钝,心里有些了然。
打开橱柜,拿出药箱,“把裤子卷起来。”
翡林放在腿上的手一紧,“很明显?”
“没有。”杨文轶将药箱放在他手边,“自己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处理过?”翡林将裤子卷至膝盖,打开药箱拿出消毒水。
杨文轶没有回答,眼神落在膝盖上,“跪得玻璃渣?”
“嗯。”翡林勾了勾嘴角,有些无奈,“做错事应该受罚,光是挑玻璃渣就花了很久,后来就不高兴弄了,止了血就随他去了。”
“跪了多久?”
药水碰到伤口有点痛,一只手到底是有点不方便,翡林吸了口气,手里停了停又继续道,“在祠堂跪到中午,十几个小时吧。”
杨文轶点头,“弄完去睡。”
翡林看那木头男人微微皱起眉的样子哈哈一笑,“喂,其实你人不错,昨天多谢你赶过来。”
“那只是个意外。”
杨文轶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脱下西装外套挂好,“我去洗澡,弄完药箱放那里,出去把门关上。”
之后那段时间翡林在黑龙帮混得挺舒服的,因为手上的石膏还没拆,所以说是学习却也不过是整天吃吃喝喝,要不然就是找孙旭东打牌,再不然就是找杨文轶瞎唠嗑。
看得出杨文轶挺烦他的,但又拿他没辙,而他自己唠嗑唠久了也难免觉得有些无趣,于是又转而去找孙旭东。
中间有几次接货他也跟着去了,逮着机会就跟着杨文轶问东问西,只要那个木头男人实在被他缠得没法,憋出一句长句子他便得意的挑眉毛。
至于那次夜里接头为什么会被警察知晓翡林仍然表现得没有一丝头绪。
而每次他提起这件事情杨文轶总会定定的看着他。
翡林知道杨文轶十有八九在怀疑他,却始终不动声色。
其实他想得不错,杨文轶确实在怀疑他,因为那件事的确值得他怀疑。
他不知道有什么原因让翡林需要去救一个警察,除了是同僚之外,会不会还有其他可能。从那天的情况看起来,他和那个警察是认识的,但他跟着凌轩程出生入死,为此差点送命,他也是亲眼看见的。
更让他难以琢磨的是,作为当天唯一在场目睹全过程的人,翡林至少也该跟他解释一下。
是怕言多必失越描越黑,还是觉得解释多余只会让自己更起疑心?
而且这些日子他在调查翡林这个人的时候,发现他拿到手的档案竟然是空的。如果他是警察这边派来的卧底,起码会编造一个假的身份,那也让他有迹可循,但如果是空的……
何况,能在发生这样的事之后,在祠堂跪了一夜并且安好的从青云帮出来回到这里,说明这中间必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作为他来说不该轻举妄动,一切还是等季非回来再说。
不论如何,翡林脸上被杨文轶揍出的淤青算是退了,他手臂上的石膏也在经历了三个多月后终于能拆了。
拆石膏那天杨文轶跟在翡林身后去了医院。
站在医院门口的时候,他心思一沉。
果然如他所想,翡林进了那个受伤警察进的医院。
这并不是离他们最近的医院。
会是跟守在那里的同僚碰头吗?
看他进了电梯,电梯缓缓上升,停在八楼。
看了看八楼对应的地方,杨文轶在电梯外深深皱起眉,片刻后转身离开了医院。
八楼是普通病房,并不是骨科。
“接下来翡林的事情都交给我。”杨文轶好不容易找到孙旭东,他正在同自家夜总会里的小姐们玩骰子。
孙旭东闻言抬头看他,拍了拍身
“杨哥~你什么时候也跟我们一起玩啊~”一个素
“我不玩。”杨文轶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小姐的手也跟着滑落下来。
“还是孙哥最好了~杨哥你好无趣。”
孙旭东抓抓头笑骂,“说了很多遍了不要叫我孙哥,像叫美猴王一样,叫旭东哥。”
“好吧,旭东哥,你们聊。”小姐朝孙旭东抛了个媚眼便出去了。
“我说你要不要一天到晚这么严肃啊。”孙旭东瞥了杨文轶一眼,收了收桌上的骰子。
“接下来翡林交给我。”杨文轶又重复了一遍。
“发生什么事了。”孙旭东也不开玩笑了,拍了支烟出来抽。
“还不好确定。”杨文轶微微皱眉,“总之就先这样。”
“可以。”孙旭东点头,喷出一口烟,“等你确定了再告诉我。”
微微侧头,杨文轶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孙旭东摆了摆手,看他走出房间。
“不抽烟,不酗酒,不好赌,也不玩女人……”
孙旭东又抽了口烟,想到刚才小姐拉着他时他的样子。
这个男人真是让他无话可说,如此缺乏表情,还真是很难想象在床上干那活儿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也是这么个一号表情,那以后他的老婆该是多么悲剧啊。
自得其乐的想了一阵子,孙旭东淫笑着掐灭了烟继续找人玩骰子。
“看,恢复得很好。”翡林在杨文轶面前动了动胳膊,一脸得意的样子。
杨文轶看看他,“好了就好。”
“我先回去洗个澡,一会儿再过来。”
甩了甩手,翡林转身刚踏出一步就听见杨文轶说,“你以后不用找孙旭东了,接下来的时间有什么事就找我。”
翡林回过头,与他对视片刻,笑了笑,“那也好。”
那之后几天,孙旭东经常能看见被翡林烦到不行始终皱着眉头的杨文轶。
尽管如此,杨文轶仍然没有暴走,这耐性真是比金霸王电池还好。
“出去啊?”孙旭东看着穿着外套的翡林随口问道。
“嗯,去买点东西。”翡林也随口答了句,边答边下楼梯。
杨文轶站在一边没说什么,孙旭东急忙囔着,“搞点芥茉回来。”
“知道了。”片刻翡林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
“我出去一下。”杨文轶说着跟了出去。
孙旭东看了他一眼,“小心点。”
杨文轶点了点头。
先是商场,见他挑了一件羽绒服比了比,笑着跟柜台小姐说了什么,结账的时候手里提着两个纸袋子,接着又去内衣裤柜台买了点什么,买完之后便出了商场。
杨文轶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看他踏进超市的时候微微松了松肩膀。
刚要转身从别的路绕回会所,眼角瞥到对面有个男人站在车站看报纸,从侧面露出的一点缝隙让他看见了包在脖子上的纱布。
收住了脚步,杨文轶停留在街角的书报亭。
翡林很快从超市出来,没看见手里有芥茉,应该是随手放在哪个袋子里了。
杨文轶看着对面车站的男人。
信号灯变绿灯。
男人看了看四周,快走几步似乎想追上翡林,杨文轶把手里的报纸钱放在杂志上,跟了上去。
越来越近的距离,直到一个茶楼,男人突然小跑起来。
翡林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机警的回过头,那人从后面一把勾住翡林的脖子往茶楼里带。
从杨文轶这个角度看过去,翡林转过头的时候本能是想躲避并采取攻击的,手才动了动,可能是很快看清了对象,于是就被动的进了茶楼。
杨文轶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不见人出来,干脆转身回了会所。
如果是交换情报,时间太长,至少应该有一个人先出来。
但如果不是,又会是什么原因。
“我回来了。”
听见翡林的声音,杨文轶跟孙旭东停下对话同时抬起头。
“啊,我的芥茉在哪儿?”孙旭东站起来随手扒着翡林手里的袋子。
翡林两手一拉撑开袋子,“在那边上。”
“嗯,哦……看见了。”孙旭东拿到东西甩了甩大笑,“我去搞我的生鱼片了,回头见。”
“诶?一起搞嘛。”翡林合上袋子说道,“我喜欢生鱼片。”
孙旭东想了想,“也好,那就一起搞,文轶你也一起来吧。”
杨文轶很快拒绝,“我不吃那个。”
“为什么?很好吃啊。”
“不喜欢。”杨文轶说完便走开了。
翡林看了看,朝孙旭东说了一声“一会儿我来找你”,便提着袋子跟着杨文轶走了上去。
杨文轶瞥了眼跟上来的翡林,顿了顿,打开房门在沙发上坐下来。
翡林走近两步反手关上门,袋子往前一送,“你穿一下看看。”
杨文轶瞄了眼落在腿上的袋子,“什么东西?”
“衣服。”翡林边说边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了下来,定定的看他皱起眉头看着袋子的衣服。
捏了捏衣服的质地,杨文轶把袋子递还给他,“我不穿这个。”
“没说给你,你穿一下我看看大小。”翡林抬了抬下巴,“麻烦一下。”
没接口,背过身站起来脱下外套,杨文轶从袋子里取出那件轻薄的羽绒衫穿上,才一会儿就觉得全身都热了。
他有点抗拒这种感觉,于是立刻转身问,“可以了吗?”
翡林没有说话,沉默的打量着穿着外套的杨文轶,边拿起手边另一个袋子边往门口退了两步,像是要站远点看看效果似的。
“可以……还不错。”翡林打开房门,“这个你留着穿。”
杨文轶闻言抬起头,门已经合上,而衣服只脱了一半。
沉默中,再次穿上那件脱了一半的黑色羽绒服。
温热的感觉瞬间包裹着身体,很舒适。
几分钟后,杨文轶将它脱了下来,仔细的折好,放进袋子里。
他不能让自己的身体沉溺于温暖中,这种温暖和习惯,可能将会在某天要了他的命。
为了保持这样的警惕,他已经在很早之前就逼迫自己习惯寒冷,忘记那种摄取温暖的可能。
自始至终,他都必须一个人,冷静的活着。
不知不觉中,翡林在孙旭东那里喝多了清酒,打着飘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发现门口有个黑影。
几乎是立刻闪身做出防备,却不想那人立刻开口了。
“是我。”
翡林肩膀一松,带着微微的酒气,“你干嘛杵在那里,吓死我了。”
“来还你东西。”杨文轶指了指地上那个袋子,“我不穿这个。”
看了看地上的袋子,翡林打开门按下灯开关,“先进来。”
杨文轶站在门口,“不进来了,我回去了。”
保持着背对着门口的姿势,翡林微微向后侧下头,瞥着门口的袋子,“你没有话要问我?”
脚步声停下,“你能告诉我?”
“我想我应该可以。”翡林转过身,看着同样转过身的杨文轶,“进来坐吧。”
杨文轶想了想,拿起袋子,有些迟疑的走进那间屋子。
“喝水。”翡林把杯子放在桌上,在床边坐下来。
打量了一下四周,视线在橱柜这边停留了片刻,又转回翡林身上。
“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翡林干脆脱下鞋子,盘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神情松垮而揶揄,“不用担心我会骗你,我保证我能回答你的都是真话,当然,信不信还是由你。”
杨文轶皱起眉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感觉有些怪异,迟迟没有开口。
翡林等了一会儿,有些无奈的抬了抬手,“你怀疑我是卧底。”
杨文轶听着他的陈述不置一词,只微微眯了下眼睛。
翡林笑了笑,“可我不是,我想……你应该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他。”
“他是我的曾经,代表着我正直、正义、公平的梦想。”翡林继续说着,“你一定查过我,也查过他,所以你开始对我的行为越来越怀疑,甚至是过去的各种行为也反复的思量。”
杨文轶看他始终嘴角带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始终能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一丝酸涩的情绪波动。
“你什么都没有查到吧。”翡林眨着眼睛看着不远处仍然像跟木头一般坐得挺直的男人。
似乎知道杨文轶不会说,翡林又很快接了下去,“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一起玩大,所以我送他去医院,这跟他是什么职业没有关系。”
杨文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坚决,于是微垂下与他对视的眼睛抬手去拿放在一边的水杯,喝了两口水。
“至于我本身……”翡林看他顿下的动作,微微加深了嘴角的幅度,“你只要知道我不是卧底就可以了。”
床上几乎是半躺在那里的男人朝他微微挑眉,脸颊微红,额发散落,眼神清澈明亮,对他毫不设防。
沉默片刻,杨文轶放下水杯,“我先走了。”
翡林本以为他至少会追问一句,没想到却是什么都没有问。
他知道杨文轶不追问并不代表他相信自己的话。
但是也只能这样了。
“晚上风会很大。”男人突然说着,转头看了他一眼,带上门。
“……”
翡林看着那扇已经合起的门,抓了两下头发,迅速换下衣服拉上被子把自己包住。
片刻的安宁和温暖席卷而来,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愉悦。第三章
看着杨文轶端着碗纹丝不动的样子,翡林一口一口的吃着,本来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吃得挺快的,吃到一半不知什么恶劣因子冒了出来,他一边放慢了吞咽的速度一边观察端着碗的男人的反应。
杨文轶好像丝毫没发现他的举动,仍然端着碗不动,甚至都没有在看他,只偶尔看看碗里的粥喝完了没。
翡林又吃了两口放下勺子,“够了。”
“嗯。”杨文轶把碗放到边上,抽张纸巾递给他。
翡林接过纸巾擦了擦,撇了撇放在床头的小半碗粥,将手放回被子里,“凌轩程他身体情况怎么样?”
“我没有去过医院不太清楚。”
“嗯。”
杨文轶朝他看了看,“路上跟季非通过电话,身体没有问题。”
“哦。”翡林点了点头,“蓝旗那边……”
“已经解决了,”杨文轶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很安全。”
“嗯。”
拥有两个人的空间再度沉默下来,无法忽略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个人,也无法再继续交谈下去。
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再置身于这样的尴尬中让翡林觉得呼吸困难。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被子下的右手摸了摸左手,翡林如是说着。
杨文轶看着那张苍白的脸,不置可否。
翡林顿了顿,以为自己说得太轻,于是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尽可能的提高了些音量又说了一遍,“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留个人照顾比较好。”杨文轶搁起一条腿说着。
“你留在这里我不自在。”无奈之下翡林说了实话。
几秒钟的沉默,杨文轶将腿放平站起来,“那我走了。”
翡林点了下头,看着男人转过身去,“谢谢。”
“不客气。”杨文轶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到门合上,翡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望着天花板片刻侧头去看放在床头的粥。
费力的伸手摸了摸,发现还有点热。
下意识的朝门口看了眼,他将两只手伸出被子,一只手去抓碗,一只手拿勺子。
仍然是刚才那种远距离的吃法,但这次显然就变得自在很多。
有时候一个人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怎么样,反而在被人这么看着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怎么会生活得那么糟糕。
什么苦头没吃过,这么样吃一碗粥又算什么。
翡林无所谓的将粥送进嘴里,虽然有些吃力,但自己动手的感觉很踏实。
就在翡林将自己的心理完全修善的时候,门突然又打开了。
他以为是护士也没在意,将粥送进嘴里之后眼角却瞥到黑色的西裤。
快速的抬起视线。
杨文轶正看着他。
一时间很多情绪冒上来,翡林抓着碗含着粥,被杨文轶看得心里无比尴尬,就像是做贼当场被抓一样窘迫。
“呵呵……”翡林有些艰难的把粥咽下去笑了笑。
“不吃挺浪费的。”
“车钥匙可能掉这里了。”
两人同时开口,一个言不由衷,另一个讲得确是事实。
杨文轶到了车库摸了口袋发现钥匙没了于是转而一想可能是刚才的坐姿让钥匙从裤子口袋里滑了出来,于是又回到了病房。
但他确实没想到翡林会在喝粥。
杨文轶转身查看那张小沙发,钥匙果然掉在这里。
“找到了。”杨文轶说着转身将钥匙放进口袋。
“嗯。”翡林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只碗,“再见。”
“你还吃么。”杨文轶看着瞬间将头抬起的翡林,没等他回答拿过了他手里的碗,“我喂你。”
“不用。”翡林看了看端在对方手里的碗,“吃得差不多了。”
“你刚才也这么说。”
两人再次相互沉默。
在这沉默中,翡林心里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想法,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杨文轶没有离开过,他也没有一个人喝过粥。
他只是病了,然后现在有个人在照顾他。
翡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感觉,梦一样的飘忽不定却又很真实。
有点莫名其妙。
翡林挺了挺背,抬起头朝着杨文轶微微勾起嘴角,“不,这次真的够了。”
杨文轶抿了下嘴唇,直接将碗带出了病房。
不会吧……
翡林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背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其实这次他是真的吃得差不多了。
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偶尔停在枝头的小鸟,一会儿变成两只,然后吱吱叫着打闹扑腾,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表情刚有一些松弛,笑意刚要传达到嘴角……病房门又打开了。
这次他看见杨文轶出现在门口毫不意外,眼睛都没眨一下。
“又忘了什么?”翡林问。
杨文轶把手里的杂志还有报纸放在床边上,“只有英文的。”
翡林随手抓过一本翻开,还没看清照片上是什么,就听见男人说,“我走了。”
下意识的抬起头,再见都没来得及说那门就已经关上了。
那之后,杨文轶每天都会来。
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些新的书和杂志。
不过一个星期,床头竟然就可以堆起不容忽视的一叠,一开始替他检查的护士还询问他可否拿一本看,得到同意后欣然挑走一两本。再然后,护士们干脆直接问他有没有新书,这使得他的病房总比一般病人热闹,而待遇也好了不少。
不得不说,杨文轶有很大的功劳。
有几次护士来还杂志的时候还撞上了杨文轶,那男人也不过是看看,等人出去了把带来的新书搁在床头柜上,愣是这么循环坚持了一个多月。
“你再这么买下去这里该成图书馆了。”翡林的伤恢复得很不错,虽然骨折的地方还没养好,但气色已经明显好了许多,说话也有力了。
“我要回去了。”杨文轶说着放下手里的杂志,“这里的书应该够了。”
“什么够了?”翡林皱了皱眉头,很快又接着问,“什么回去?”
“季非要我先回去,这里的书足够你看到出院了。”一贯的杨文轶式的简单明了。
脑子转了转,翡林翻过一页书,“什么时候的飞机?”
“后天。”
“哦,一路顺风。”
杨文轶以为一路顺风是一句某个人对某个人送别的话,可当他在机场看见打着石膏并提着行李的翡林的时候,他突然有些怀疑那天是不是他听错了。
“我也该回去了,”翡林拖了拖行李箱,微仰着头,“凌轩程说的。”
看了看他手里的箱子,杨文轶接过来,“托运了。”
翡林挺直了腰杆从善如流的松开手,好让他拿走行李,看他排队去换登机牌。
看着对方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他突然觉得这个木头一样的男人挺有趣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想要跟他一起回去。
或许只不过是不想一个人留在异国他乡,对着一堆不太能看懂的杂志。
“你行李箱超重了。”杨文轶边说边把登机牌给他。
“哦。”翡林点头,“加的钱我来付。”
他们的座位差了几排,翡林思考着是不是等起飞之后换下座位,结果却意外好运的发现杨文轶身边两个座位都没人。
翡林等飞机起飞平稳之后咳嗽一声慢慢走到杨文轶边上的位置坐下,“我晕飞机。”
“是吗?”
杨文轶回想了一下上次来的时候他们也坐在一起过,那个时候明明是生龙活虎的,他还觉得他很吵。
“嗯。”翡林支了支额头,“降落的时候。”
不疑有他,杨文轶拿起椅背后的杂志随手翻看,偶尔问空姐要一杯水。
起先翡林还拿着杂志,一小时后就开始犯困,飞机在气流中穿行,他觉得在这样的颠簸中就跟摇篮似的舒服,温度又很适宜,于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肩膀上一沉,杨文轶侧头看着肩膀上那一团头发。
朝空姐招了招手,“麻烦拿条毯子。”
拿过毯子给他盖好后刚拿起书,空姐提示说最好将保险带扣上,不然万一遇到气流需要检查保险带的时候会将他吵醒。
杨文轶只得再次放下手里的书,侧身弯下摸索着保险带替他系好。
再次靠坐到椅背上时发现经过他这一系列动作翡林一点都没醒来的征兆,难免也会产生“警觉性未免也太低”这样的想法。
他们这样的人,应该是在任何环境,哪怕受伤了也能保持警觉性的。
再次侧头看了看睡得一脸安稳的男人。
能这样睡着对他来说简直是奢侈的。
那颗脑袋再次磕在肩上,杨文轶放下手里的杂志,微侧头看着外面的云层。
不管怎么说,这次也算是大难不死了。
飞机着落的时候晃得有些厉害,翡林被颠醒之后努力提了提精神深吸了两口气,很快就发现了盖在身上的毯子以及扣得十分妥帖的保险带,而边上男人的视线始终落在窗外。
从通道出去之后,翡林跟着杨文轶去拿他托运的箱子,然后一路跟着他走出机场。
夜里十一点,风一吹有点冷,翡林将领子竖起,挺直了背。
“你没事?”杨文轶问。
“没事。”翡林随口应着,一想不对,立刻改口道,“刚才着落睡着了,没有晕。”
“先到你那里。”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杨文轶拉开车门,“说下地址。”
翡林擦了擦鼻子,给司机报了地址。
一路上杨文轶都注意着窗外。
车内温度比外面暖了很多,翡林靠着靠着就开始打瞌睡,再次醒来已经到家附近了。
车在一条比较深的弄口停下,翡林道了谢之后准备下来拿行李,杨文轶也跟着下了车,帮着他从后备箱里提行李,“你手不方便,我来。”
“哦,好。”翡林往边上站了站,突然看见后面有个人朝他们跑过来,杨文轶正弯下身体,翡林一时没意识到对方想干嘛,等看见他抢杨文轶放在屁股口袋的皮夹时,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拽了那人一把,没拽住。
杨文轶以为是翡林在身后,等他听见翡林的一声“喂”时反手一抓抓了一空,看见对方已经飞跑着爬上了路边的自行车。
就在杨文轶想追的瞬间,看见翡林拿着出租车后备箱里扫帚,跑了两步朝轮胎用力一扔,刚起步的自行车被扔进轮胎杠子里的扫帚柄卡住,很快连人带车一起摔了下来。
那贼很快爬起来想逃,被追上去的翡林一脚踹翻,打了石膏的手重重压在那人肚子上,淡定的从他手里拿回皮夹子。
“告诉你们王大头,改天我请他喝酒。”翡林阴阴一笑,“下次眼睛睁大点,看准人再偷。”
翡林一收手那贼便爬起来溜了,而杨文轶正在为刚才短暂的失去警觉心的情况感到诧异,直到翡林将手里的钱包放到他手里,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谢谢。”
“不客气。”翡林从杨文轶手里拉过自己的行李箱,“你帮了我很多。”
出租车还停在边上等着,路灯照出两个人的影子,斜斜的,拉得很长很长。
“那我先走了。”短暂的沉默后,翡林拖起自己的行李,“以后我们应该会经常合作。”
“再见。”
杨文轶看他转身才想起来道别,那一头蓬松的头发和一只打着石膏的手臂。
今夜终于能好好休息。
杨文轶回到赌场的时候正碰上孙旭东,场子里依然很喧哗,不过是几个月却像是隔了几年一样,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回来啦,睡一觉倒个时差。”孙旭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发现他神游似的看着场子,“喂,你神色不大对啊。”
“应该是时差关系。”杨文轶拉着行李往楼上走,“拜托你了,今晚我想好好睡一下。”
“没问题,这里我看着就好。”孙旭东边答应着边吩咐人到楼上守着。
一种浮躁的情绪,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这种情绪在洗了澡躺在床上之后依然没有缓解,让他有些无措。
身体叫嚣着,有各种欲望爬上来分割拉扯着他的身体和思想。
杨文轶闭上眼睛想了想,侧过身开始自慰。
越来越快的套弄和预想中的高潮,什么都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身体姿势都没有改变。
拿出纸巾将手和身体擦干净,他再次闭上眼睛。
活着,还活着。
尽管想睡得久一点,却只睡了六个小时就被梦惊醒了。
一身冷汗,背部隐隐疼痛。
杨文轶伸手摸了摸,尽管知道这不是真的疼,但这种疼痛感却会束缚缠绕他一生。
下床,洗澡,换衣服,下楼。
前阵子季非和他都不在,孙旭东一定挺累的,他必须快点过去和他交换才好。
进场子之后被人告知孙旭东在里面的小房间,于是他又去小房间,孙旭东正坐在电脑前看邮件,愁眉不展。
“怎么了。”杨文轶转身关上门。
“哦,你来看看。”孙旭东让开一些好让杨文轶过来。
杨文轶坐在电脑前看了一会儿,慢慢皱起眉头。
“你怎么看?”孙旭东边问边点了支烟。
“……既然季非决定了,”杨文轶将肩膀微微放松,“那就这样。”
孙旭东喷出一口烟,刚要开口,就听杨文轶又接了下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合并之后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势力会扩张,从长期发展来说是有利的。”
“你说的我明白。”孙旭东换了换夹烟的手,“好吧,反正谁都没想到季非和凌轩程会发展成这样,不合也说不过去,相信兄弟们也会理解。”
“嗯。”杨文轶站起来走过孙旭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出去看一看。”
“嗯……诶?!”孙旭东抬手一把挡住杨文轶,急忙喷出嘴里剩下的半口烟,“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够了。”杨文轶拉了拉袖口,“睡太久不舒服。”
“怪物啊。”孙旭东又抽了两口拧灭了烟,“既然这样……我靠一会儿,你累了来叫我。”
“嗯。”杨文轶打开门走了出去。
上午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手下几个兄弟见到他都说他脸色不好劝他去休息。
杨文轶想了想,反正现在是最安全的时候不如到房间里去坐一会儿,刚这么想就听见门口有些骚动。
“杨哥,门口来了个人说要找你,兄弟们认出是凌轩程的人,要不要我们……”
“不用。”杨文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看一看。”
蓬松的头发,仍然吊着的石膏,几小时没见这人很快就精神焕发了。
有时候杨文轶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每天都在吃兴奋剂。
翡林站在那里,“凌轩程叫我来的。”
他边说边摸上衣口袋,身体的几个兄弟几乎是立刻举枪对着他,却看见他似笑非笑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喂,A4纸而已,你们老大的。”
杨文轶示意周围的人放下家伙,从翡林手里拿过那张A4纸。
打开看了看,果然是季非写了之后扫描邮件过来又打印出来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告诉他翡林先来这边熟悉一下,等他回来之后他和孙旭东也得去青云帮那里呆一段时间相互了解。
信的关键是他和凌轩程还要晚一些才回来。
另外……
“相信你们能跟兄弟们解释清楚,等我们回来会正式开宴庆祝。”
“咳咳……”杨文轶略微清了清嗓子,尽管他内心十分尊重季非,但是看到这封信他忍不住觉得有时候这人真的挺混蛋。
孙旭东从房间里出来顺手拿过杨文轶手里的信纸看了看,一句娘就这么骂了出来。
杨文轶看看站在那里的翡林,又看看孙旭东,顺理成章的留下一句“你解释一下”然后转身走了,留下反应慢了一拍的孙旭东一个人在那里跳脚。
“咳……根据
“是。”下面的人应着,但显然有些人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事情也只能慢慢磨合。
季非和凌轩程还真是给他们摆了个大摊子。
翡林找到杨文轶的时候他正在看监控录像,“这些事也需要你来做?”
“不需要。”杨文轶抬起视线看了他一眼,“住这里还是回去住?”
“住这里方便吗?”翡林问,“来回是比较麻烦。”
“这里没房间了,隔壁那幢楼上有一间。”
杨文轶突然觉得自己多事了,但话出口也不好收回来。
“就住隔壁也可以。”翡林愉快的笑了笑,“我收拾一下,一会儿方便的话你带我过去?”
“可以。”杨文轶点头答应。
这边是会所,隔壁是赌场,就安全性来说赌场的安全反而会更好一些。
然而等翡林简单的整理了一些衣物过来这边的时候却被告知杨文轶外出,最后他是由孙旭东这边的一个小弟带着去了房间,因为心里还有些芥蒂,一路也没说什么话。
将他带到房间,那小弟留下一句“没事别乱跑”就自顾自走了,以至于那一下午他也没能做什么,再次见到杨文轶的时候已经过了吃晚饭的点了。
杨文轶走进房间,环顾了一圈,“换一间房间。”
翡林抬手伸个懒腰,四下看看,“为什么?”
“没什么。”杨文轶抿了抿嘴唇,改口道,“走吧,跟我去场子里。”
“好。”翡林摸了摸鼻子,顺手拿起外套。
要说熟悉环境,其实他们的赌场和会所的确是差得不多,翡林转了几圈大致上就明白了,而且以前凌轩程带他们来这边玩过,大致上什么情况还比较清楚,关键还是要多了解人员配置。
但翡林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
凌晨回到住的地方,洗过澡躺到床上,才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听见风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声音。
翡林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开灯,想看看是不是门没有关紧,结果却发现声音是从一个柜子后面发出来的。
把柜子移开一些,能看见一扇很矮的门,那门上面的插销是那种相当老式的款。
好奇心上来,干脆拔开插销打开了门,面前是个向上走的楼梯。
不知道会发现什么。
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往上走了几格之后发现可以直起身体了,再往上走几步又是一扇门。
手握上门把,转动。
铁锈相互摩擦,门很轻易的就打开了。
只可惜翡林刚把头伸出去就被东西顶住了太阳穴。
他只能抬起双手,慢慢从里面走出来站直。
很美的小天台,有许多盆栽。
天气很好,能看见星星,很多很闪。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根木头站在另一边房子的屋顶用枪顶着他的脑袋。
两幢房子的间隔很小,一抬脚就能跨过来。
第二章
翡林一愣,续儿又听杨文轶继续说了下去,“他是凌轩程手下比较得力的人,如果事情有变,将他拿捏在手里也比较有利,多少能让凌轩程心里有点顾忌。”
“别他妈猜来猜去了!”翡林沉着脸看着孙旭东,“你去美国凌轩程一早就知道,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你有没有出事就因为你是季非的人,只要事情不闹大他都说不用管,你觉得如果他真的要把你,把季非怎么样还用拖到现在?!一群神经病!”
“你骂谁呢你!”
孙旭东直起身体就要动手,被杨文轶一手挡下,“这个时候不要起无畏的争执!好好想想被困在里面的人!”
“他妈的……”孙旭东低骂一声侧过身。
“说你的安排。”杨文轶看了眼他捏着喉咙的手,拿过车门边上的水递给他。
翡林黑着脸拧开盖子一口气灌了半瓶,简单的讲了讲情况。
整个计划的关键在于adrian是否会带着人离开宅子。
手机突然响起来,翡林拿起来看了看,“人离开了,马上行动。”
杨文轶和孙旭东对视一眼,杨文轶回到驾驶座朝后视镜打了个手势,后面两辆车迅速向前靠拢接着前行。
将车停在附近的小道上,杨文轶打开车门再次挤入后座。
“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翡林摇头,“没有。”
杨文轶从车后面拿过小箱子打开,利落的拿出纱布、酒精棉和剪子,一手抓过他的手,“忍一忍。”
翡林下意识的捏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腕,刚来得及深吸一口气,那酒精棉就已经朝着伤口按了下去。
孙旭东看他紧皱起眉头缩起手的样子撇了撇嘴,“这点痛都受不了,娘们叽叽的。”
翡林下意识的手一挣就要朝孙旭东招呼过去,却不防杨文轶捏得相当紧。
视线再次落到受伤的手掌,对方动作依然有条不紊。
擦干净之后缠上纱布,缠紧拿过剪子剪开、打结,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好了。”松开手,杨文轶将东西放回去。
翡林看了看包得相当整齐的纱布道谢,“谢谢。”
“你左手需要握枪。”杨文轶简洁的说完就下了车。
孙旭东哼笑一声,瞥了眼他左手的纱布,“别拖后腿。”
“妈的……”翡林低骂一声。
没错,他左撇子。
房子周围的地形不算太复杂,根据翡林和凌轩程养在美国的人提供给他们的线索确定了可能关人的位置。
杨文轶带着一小拨人率先翻进墙内,悄无声息的从背后摸入,放倒三个正在聊天抽烟的守卫。
孙旭东和翡林带着另一拨人紧跟着翻墙而入,分散紧贴墙根,沿着窗户底下走动。
接到杨文轶从前面打出无人的手势信号,孙旭东点头继续向前探进。
经过的每个窗户里面几乎都站着一到两个守备,想了想,翡林挑了个只有一个守卫的窗下拉住继续前行的孙旭东。
杨文轶因为孙旭东停下动作而回过头,翡林做出让他隐蔽起来的动作左手握紧小刀,然后低头摸了块小石头反手朝窗户上扔。
轻微的“嘭”一声,里面的人转过头贴着窗户朝外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转过头去。
翻了翻眼睛,翡林再次朝窗户上扔了块石头,这次扔得重了些,于是里面的人打开窗户确认情况。
快速的从下面窜起,手扳住对方的脖子捂住嘴往下一拉,另一只握着刀的手划过对方脖子,直到对方断了气才松手将人从窗台里拉出来放在窗下。
将手擦了擦,翡林朝杨文轶示意进入。
杨文轶点头朝身后的人挥手,翡林已经两手一撑翻进走道,后面的人依次跟上。
孙旭东进去之后朝最后一个进来的杨文轶比了比手势,轻声道,“你跟着他小心点。”
杨文轶知道他说的翡林,点了点头后迅速贴近门边,还没等他摸到一侧的门把手,枪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操!”低骂了一声孙旭东看着边打边退来不及打开另一边门的翡林,迅速占点还击,再一看杨文轶已经推开门一个翻身滚到夹角,几乎只扫了一眼就朝门内扣下了扳机,快速解决了离门口最近的几人。
“人在里面!”杨文轶回头朝孙旭东喊了声再次转过头。
翡林见状只得继续半蹲着往后退,边退边打,不防转头时正看见有人从窗户摸进来。
对方的枪已经对准杨文轶。
零点几秒的时间内,杨文轶察觉到了对方但知道自己已经迟了。
而翡林几乎是没有思考的站起来朝来者开了一枪。
对方倒下的同时,自己的手臂也被子弹贯穿,紧接着是腰侧。
看他身体一下子失去反应,杨文轶迅速从角落中跃起将翡林扑到在地。
与此同时,里面房间的灯突然灭了。
孙旭东朝里看了一眼,一片漆黑的情况下无法辨明敌我位置不好开枪,只能朝外面聚拢来的敌人开枪。
杨文轶将翡林拖拽到走廊柜子的角落,看着外面越来越多的敌人朝他们聚拢,用力握紧手里的枪。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陷入这样的绝境。
但这样的绝境反而将他完全点燃了!
“把外套脱下来,袖子割断,快点!”杨文轶边吩咐的翡林边冷静的瞄准靠近的敌人,“把手臂缠上,剩下的衣服绑紧腰,勒紧点!”
翡林咬牙绷紧手臂摸出刀割拉外套,埋头咬住一边扯紧了伤口。
“外面我来顶!”孙旭东抬手揉搓了把脸朝杨文轶喊。
杨文轶低头瞥了眼刚完成动作的翡林,拉起他就往门内侧跑,“走!”
刚踏进一步就听见里面的凌轩程喊了声,“全部停火,不然我杀了他!”
杨文轶一愣,跟翡林一起停下脚步。
里面的灯突然亮了,杨文轶很快看清了形式,朝里走了两步。
翡林看着被凌轩程挟着的adrian愤愤道,“半路折回来了。”
杨文轶抿了抿嘴唇没应,视线留在季非身上,“季非!快跟我走!”
他知道孙旭东在另一头已经顶得相当辛苦,虽然对不起凌轩程,但再不走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当下不再犹豫,上前两步硬拖着季非往外走。
“不要让凌轩程的功夫白费了,我们可以再回来。”杨文轶压低声音,急急说着,“快走啊!”
搭上季非的肩膀,杨文轶朝凌轩程点头致意。
凌轩程抿了抿嘴唇,枪口牢牢顶着adrian。
在门口接应了孙旭东及剩下的一行人边警戒边从大门退出去,杨文轶打开车门让季非先上了车再看着其他人陆续上车。
“你在干什么!快走!”很快发现翡林按着腰部迟迟不上车,杨文轶上前一步催促道。
“我不能走。”翡林垂下手里的枪,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杨文轶。
“你说什么?!”下意识的握紧手里的枪,杨文轶盯着他。
“我不能再次丢下老大,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杨文轶几乎都没来得及听真切,就见他已经转身往回走,速度快到好像没受伤一般。
“操!”
眼睁睁看着人被团团围住,杨文轶握紧拳头砸在车门上,却很快用力将其打开。
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一点迟疑,他必须带着季非尽可能快的转移。
他承认他对翡林这样的人有成见,觉得他浮夸,但此刻却真切的感觉到了那个人心里的“义”。
不管怎么说,翡林是凌轩程的人,而凌轩程和adrian的关系又是兄弟,事情应该还会有转机。
杨文轶抛开杂乱的思路再次踩下油门加快速度离开,而此时的翡林被对方牢牢摁在大厅地板上,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腰部紧缠着伤口的衣物在挣扎中被扯落,手臂上被贯穿的伤口痛得无以复加。
他没能看到里面凌轩程的情况,只能隐约的听见adrian疯狂的声音。
几乎是屏息朝着里面爬,才伸出手就被对方用力踩住。
“啊!”下意识的绷紧了手臂,翡林咬牙还想往前,又被一脚踩中受伤的手臂。
极度的痛楚中,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看见有人打着电话从里面出来,感觉到周围的人慢慢散开。
缓缓吐出一口气。
最后印入他记忆中的是左手手掌那块缠绕整齐却被血液和鞋子弄脏的白纱布。
杨文轶带着季非回到他们离开时住的宾馆,叫了医生来查看季非的情况,在他接受检查处理伤口的时候大概讲了讲他们的行动,并在送走医生之后立刻转移到了别的旅馆。
办理完开房手续之后,杨文轶通知了分散开走的孙旭东来汇合。
十五分钟后孙旭东红着眼睛出现在房间里,季非抬手有些困难的拍了拍他的手臂,“什么都别说,也不用道歉,我们商量下下一步该怎么救人。”
“我想再回一趟蓝旗探情况。”杨文轶首先开口道,“在凌轩程和adrian的母亲没有出现之前,我想adrian应该不至于会弄死凌轩程。”
“嗯,”季非接口说了下去,“可能现在人已经送到医院,等有了确切消息……那就这么办吧,你还可以撑吧?”
接到季非的视线,杨文轶点了头,“可以。”
“那好,孙旭东留下。”季非有些疲惫的靠回床头,却又硬撑着抬起身体向上坐。
“自己小心。”孙旭东看着再次整装的杨文轶,伸出拳头。
最后检查了一遍弹夹,把枪收好,杨文轶轻碰了一下对方伸出的拳头,开门离开。
“有时候真觉得这小子好酷啊。”
孙旭东看见季非安全便放下了心,又恢复了平时说话的调调。
然而这次却没有得到季非的应和,孙旭东瞥了一眼,想到他可能因为凌轩程心不在焉便识趣的不再开口。
杨文轶再次摸到蓝旗门口,蹲在对面墙根下密切注意着里面的行动。
说起来他运气真的不错,才过了约十五分钟左右,里面就有人拖着一个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杨文轶侧身往阴影里贴了贴,看见车很快从车库里出来停在门口,一人将后备箱打开,把地上的东西扛起来粗糙的放进去又把后备箱关上。
杨文轶这才看清那东西是个人,他立刻转身跑回车内,俯下身等车子从他身边经过他才跑回车里发动车跟上去。
或者这只是一种直觉,他觉得后备箱里的人应该还没死。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把人抛下离开,杨文轶才从方向盘上抬起头,下车靠过去。
在稀疏的月光下,他很快就找到了被扔在树丛里的人,将他微微朝外面拖了拖,伸手摸了摸鼻息,拿出打火机点了点,几乎是立刻他就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再次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蓝旗的人已经离开,杨文轶小心的抓住那人的手臂,肩膀一低将人背上身。
“唔…”被摆弄的男人因为动作牵扯到了伤口低哼了一声皱紧眉头。
杨文轶快速往车的方向走,调整了一下姿势低声道,“挺住。”
翡林的左手无意识的动了动,尽管神志不清醒,他仍然知道自己得救了。
“很抱歉,你的父亲在执行公务时被歹徒的枪击中要害,送到医院时已经来不及……”
“你骗我!”
“对不起。”
“不会的……”
“你爸冥顽不灵啊,让他别管他还管,我也没办法……”
混蛋……
报仇。
我要报仇。
“医生,他刚才动了。”
杨文轶按下铃后医生很快赶到了病房,杨文轶简单的说了句便自觉的退到门外,来回的人缝中隐约能看见躺在床上那张苍白的脸。
把翡林从树丛里带到私人医院时他简直觉得这个人已经死了。
后座座位上的布套几乎被血浸湿了。
偏凉的体温,满头满脸的血,稍微动一动血液就会从伤口溢出来。
越来越快的车速和呼吸,给季非的电话……整个夜晚都被血液和汗水给浸透了,他眼中的夜空几乎是血红色的,而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他没问题了,但今晚还会发烧。”医生出来拍了拍杨文轶的肩膀,杨文轶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交给医生,“请您不要告诉别人。”
医生接过信封掂了掂,打开之后抽出一些还给杨文轶,剩下的放进口袋,“这些足够了,我会保密。”
杨文轶也没推辞,将钱放进口袋打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事情还没有结束,但是以翡林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难再转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躺在床上的人还没有醒,眉头也皱得很紧。
这个样子跟醒来之后简直是差天共地,如果这人醒着也能这么安静就好了。毕竟当时在蓝旗他所表现出的行动力他还是相当赞赏的。
站在床头看了一会儿,确定他真的没醒杨文轶走到窗边拉上窗帘,遮去照在他脸上的几缕阳光。
退出房间打了电话给季非,确定他的身体情况,听见高烧没有反复他便安下了心回到病房里。被枪击中的手臂伤到了骨头,打着石膏,全身上下搞成那样醒来真是有他受的了。
昏暗的病房里什么事都不能做或许对别人来说会有点无聊,但杨文轶显然对这样的环境更为适应,靠坐在单人沙发上闭目养神,却不料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和奔波身体也终于达到极限。
所以,他睡着了。
他会再醒来完全是因为翡林的挣扎,本以为他已经醒了,走近一看发现他仍然闭着眼睛,脸上脖子里都是汗。
拿起一次性毛巾想要吸掉一些他脖子里的汗,手刚碰到他的身体就被一把牢牢抓住。
滚烫的温度从相握的手心传递过来,杨文轶明显一愣,低头看着全身都绷得死紧的翡林,小心的掰开了他紧握的手。
再次叫了医生,退出病房。
打了针的翡林很快安静下来,医生再次做了检查之后告诉他翡林发烧了。
杨文轶想了想,打电话告诉季非这边情况需要留人照顾之后回了病房。
看着躺在床上平静下来的男人,他突然就想到他刚才那一脸挣扎的样子,看上去相当痛苦。
根据医生的关照,时不时用棉签湿润他的嘴唇,注意点滴瓶的情况。
好不容易从下午熬到凌晨,中间吃了一顿快餐,在最犯困的时候杨文轶接到孙旭东的电话。
“好,我马上过来。”
杨文轶挂了手机,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找来护士表示需要她照看几个小时,把口袋里医生还给他的一部分的钱交到护士手里,然后离开医院。
孙旭东说adrian突然通过宾馆来电话说要见他们谈一谈,并不清楚具体要谈些什么。
杨文轶觉得既然对方能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那么如果要有什么动作大可不必先打电话来通知,所以他认为他们应该是有什么事来找季非商量,起码不应该是坏事。
微微放下了点心,赶到宾馆的时候adrian已经在季非房间里了。
结果来得很突然,本来他们打算在情况好一些之后再去找凌轩程的下落,没想到adrian会自动送上门来告诉他们凌轩程所住的医院和身体情况,并表示蓝旗不会对他们的事再加干涉。
这自然是个太好的消息,而adrian既然来了也没那么便宜放他走的道理。
孙旭东在对方言语中鸡蛋里挑骨头,哪怕是一点骨头渣渣都成为了他出手揍人的原因。
杨文轶也觉得没道理便宜他,面对一个不愿意还手的人,打起来一点不够味,可一想到这次行动中死伤的兄弟就没法让自己的拳头停下来。
直到季非喊了停杨文轶才住手,而孙旭东还不满的踹了对方两脚当做收尾。
季非说既然凌轩程已经安全了那也没必要太急着赶过去,眼下大家都太累了,不如各自休息一阵,等调整过来之后再做安排。
孙旭东大叫着伤筋动骨一百天然后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杨文轶想着既然adrian已经表示不会找他们麻烦,那么翡林那边也就安全了,而且也有护士照顾着应该会比他更妥帖……犹豫了一下,但最后他还是回房间去睡了。
没想到这一睡便睡过了头,等他醒来时孙旭东说季非已经去医院找凌轩程了。
杨文轶边听着边换了衣服,“我出去一下。”
“哦……”孙旭东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安全。”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就已经听见门合上的声音。
暗叹这男人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孙旭东咂着嘴倒下继续看电视。
才打开病房房门,杨文轶就听见了里面护士小姐说话的声音,再往床头一看,那小子果然醒了。
护士看见杨文轶来了便朝他笑了笑转身出了病房,杨文轶也朝她微微点头后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一时间病房里很安静,两人似乎都在酝酿着要怎么开口。
“凌轩程没事,那边有季非在。”杨文轶还是说了他觉得翡林最想听的。
“劳烦你了。”翡林闭了闭眼睛轻松的说着,颇友好的朝杨文轶弯了弯嘴角。
杨文轶听他有气无力的声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不要说话。”
“哦……”翡林应了声,抬起右手有些费力的搓了搓左手。
杨文轶看他脖子都梗了起来,坐直了身体问,“你要拿什么?”
“不是,”翡林喘口气躺了回去,吊着针的左手慢慢摩挲了两下床单,“那手有点僵住了。”
杨文轶看看他有些发青的手背,指甲根部微微发紫,“你躺着别动。”
翡林看他出了病房,也不知道去干嘛,等了五分钟还没见他回来便再次用手去搓那只吊了针的手。
醒来之后身体的感觉很糟糕,撇开又冷又热不说,稍微动一点点全身都针刺一样的痛,不过还是很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还能活下来,他以为这次是死定了。
在护士例行检查之后,他也清醒了不少,仔细回忆了一下就想到了救他的那个男人。
他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有人将他抬出来并十分坚定的告诉他要挺住。
于是他便真的挺了下来。
“把手抬起来。”
翡林还在神游,听见声音吓了跳,转头看见杨文轶手里拿着个小盐水瓶。
有些纳闷的看了看,翡林抬起僵硬的手。
杨文轶再次检查了一下瓶口,看着他那只抬起之后不停发抖的手。
稳稳的捏住抬高一些,将瓶子垫到手的下方又慢慢将他的手放下来,直到触碰到瓶子才放了手。
手底下传来舒适的温度,不烫不冷,温温的。
“会不会烫?”杨文轶问。
“不会。”翡林摸了摸瓶子,“温的。”
“这个地方没有暖水袋,凑合下吧。”杨文轶见没有问题便在小沙发上又坐了下来。
“很舒服。”手指摩挲着盐水瓶,五指慢慢张开,“以前我爸就经常这样给我暖手。”
“嗯。”杨文轶应了声想闭上眼睛休息,可就在将要闭上眼睛的瞬间他瞥见翡林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他脸上,于是他低头摸了摸额头问道,“你爸爸现在住哪里。”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停留在杨文轶身上太久的目光,翡林转头看向窗外,“不在了。”
“抱歉。”杨文轶放低了声音,两手慢慢放回膝盖上。
“呃,没什么……”
翡林一愣之下回过神。
很久没有想跟人提起过这些事情的情况发生了,难道这次真的伤太重所以有些……
翡林沉默的闭上眼睛,杨文轶朝他看了看也跟着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缘故,这一闭上眼睛竟然也是睡着了,但吊着针的手下似乎一直是暖暖的,梦里他觉得自己好像湿了眼角,喉头哽咽。
慢慢他感觉到手背上细细的疼痛感消失了,然后被子被轻巧的拉出来将一直露在外面的手遮盖起来,不一会儿就暖了。
“醒醒,吃点东西再睡。”杨文轶轻拍了对方几下,看他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于是他抬了抬手里的碗,“喝点再睡。”
“去中国餐馆买的?”翡林有些困难的想要坐起一些,才一动,脸立刻皱成一团。
杨文轶放下手里的碗,“我托着你,你放松。”
双手穿过他的腋下,轻松的将人抬起一些,又把床头抬高。
翡林的视线无可避免的停留在对方显然是匆忙中没来得及刮干净的胡渣上,鬼使神差的抬起那只没事的手摸了摸。
杨文轶一愣,低头去看他,而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胡子好像没刮干净,我不知道是我眼睛看不清还是真的没刮干净,所以……”摸了摸?
杨文轶无视他的尴尬,也不接话,拿过碗递给他,“喝完了再睡。”
翡林见他没计较便赶忙接过他手里的碗,奈何那只打石膏的手抬起来实在是累,于是只好一手抓碗靠在小腹处,另一只手拿着勺子盛起一勺之后微微颤颤从小腹的位置一直送到嘴边上。
就在勺子刚贴到嘴边上时,手里的粥被端了过去,翡林抬起眼睛看着端着粥的杨文轶,有点困惑的样子。
“我拿着,你吃就好。”杨文轶拿着碗凑到他面前。
翡林一愣,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是直接把手里的勺子也拿走然后喂着别人吃么,哪儿有这样只替人拿碗的。
可是,要让他开口跟个男人说“你喂我吧”……他他妈还真说不出口。
入局
如果要说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那么一定是从那天。
那天,他看他不爽,而他对他视而不见。
第一章
翡林觉得他们家老大很奇怪。
尤其是最近,越来越奇怪。
比如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跟那个季非搞到一个房间里,留下他跟季非的木头手下在隔壁房间相对无言。
如果他没记错,这跟木头姓杨。
“喂,你要吃什么。”翡林拿过侍者手里菜单随意的翻看着,等了半天没听见声音于是翻着眼睛去看抱着手臂半靠在墙上的男人,“问你话听见没。”
杨文轶依然抱着手,头都没回一下,甚至是眼睛都没往这边斜。
“拽个屁啊……”用至少确保站在门口的男人能听见的音量嘀咕了一声,翡林挥了挥手招来侍者一口气点了七八个菜,“这个、还有这些个都要。”
两指捏了捏鼻梁,杨文轶依然靠在门口。
翡林瞥了一眼,把菜单交给侍者,“不用管他,留双筷子上菜就好。”
侍者走到门口低着头想要关上门,冷不防那个一直靠在门口墙壁上的男人突然伸手挡在他面前,速度快到他以为是自己眼花。
“门开着,你出去。”
“是的,先生。”侍者点点头,放开了门把手。
“我们老大又不会害死他,你那么紧张完全没必要。”翡林皱着眉头朝门口的男人喊了一声,看他不说话于是转身拿过电视遥控打开电视机。
“关掉。”
翡林听见说话声愣了下,几秒钟后反应过来是那根木头。
“这里的隔音好到爆,你不可能听见隔壁的声音,别死心眼了。”翡林翻了翻眼睛,顺手调高了电视机音量,眼角瞥到站在门口的男人慢慢皱起眉。
杨文轶知道他说得都没错。
从这些天来的接触,他同样觉得凌轩程不像是要害季非。
至少从之前的举动来看,凌轩程甚至还在千钧一发之际救过季非挨过枪子。如果真的跟季非有仇,他很难想象仇人在被开枪射杀时能在那么快的时间里替仇人挡去子弹,这根本就像是身体的一种本能反应。
再大的阴谋能大过本能吗,很难。
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在季非和凌轩程单独相处的时候放松警惕吃饭喝酒。
尽管他也知道这里的隔音很好,但这样做对他来说是最大限度的尽责。
杨文轶依然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抱着手。
坐在里面的小子没有一点自觉,电视里不知道放的什么娱乐节目吵得要命。
皱紧眉头,手又收的紧了些。
侍者推着车将菜一道道送进房间里。
翡林将视线转移到桌子上,通过这二十几分钟的观察,他越发觉得门口那人不顺眼了。
“不吃我吃……”不再迟疑的拿起桌上的筷子,边吃着美味的菜色边看着电视节目。
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按照老大的意思他觉得他都做到位了,至于别人领不领情那实在是他无法控制的事情。
电视的方向和门口站着的男人是同一个方向,翡林每次抬起头视线都会扫到他。
一开始的确是饿了,狼吞虎咽的吃了些,吃得六分饱之后他便开始觉得有些无聊,当然,如果这房间本就是他一个人他自然是想干嘛就干嘛,可偏偏那么大个人杵在那里,干点什么好像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难免没法自在。
他想不通为什么就有人能够那么死心眼,明知道他说得是对的,却仍然这么执拗。
“你不饿?”
翡林嘴巴一张冲出来这么一句话的同时就有些后悔,果然男人依然沉默的站在那里没给他一个字。
等了大约半分钟,翡林再一次发现自己讨了个没趣,于是站起来刚要迈步,发现男人的视线朝他看了过来。
有必要这么警惕么,无聊。
快步走到电话边上,叫了服务,“麻烦上来收下餐盘子。”
放下电话的声音有些响,翡林回到桌子边上,趁着侍者还没到房间的时间里拿起筷子又挑了些自己喜欢的菜。
侍者走进来时发现刚才的男人依然站在门口,微微行礼之后绕开他走到餐桌边上,“先生,请问现在可以收拾吗?”
“当然可以,”翡林放下筷子,拿过侍者递上来的热毛巾擦了擦嘴,“有些人不想吃就不要硬逼着他,全部收走。”
“是的,先生。”侍者把餐盘一个个端上推车,简单的清理了桌子,然后留下一壶茶离开了房间。
翡林看着放在桌上的两只小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两口清嘴,眼睛仍然瞥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手指摩挲着那只空杯子,心思一转捏起来就朝站在门口的人扔去。
他本以为那只杯子会砸到那人身上,没想到对方手一抬就将杯子捏在了手里,反应超乎他想象的敏捷。
杨文轶看了看手里的杯子,视线转到翡林身上,后者脸上略微有些尴尬,却又很快开口。
“来喝茶。”翡林边说着边拍了拍身边上的茶壶。
捏着杯子,杨文轶抬起手按下门口的服务,侍者很快从走廊上走过来。
“麻烦收走。”
将杯子放在侍者手里后,杨文轶无视侧后方咬着牙齿的人再次抱起手靠回墙壁上。
翡林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在逆流,看着男人好像刀削出来一样的侧面,他关了电视然后站起来开始脱衣服。
“你干什么!”
翡林闻声转头看着门口的男人摔下手里的衣服又去解裤子,“关你屁事。”
杨文轶朝门外看了看,皱着眉将门关小了一些,“把衣服穿起来。”
“我要洗澡,”翡林一字一顿的说完拉开衣柜拿出浴袍,再次按下服务,“然后躺一会儿。”
顺手将脱下的衣服一件件抛到离门最近的那张单人沙发上,翡林朝着杨文轶说道,“等人来了让他拿去干洗。”
话音刚落,侍者就已经到了门口,翡林看了看杨文轶,后者嘴里果然一个字都没蹦。
将话再次向侍者重复了一遍,翡林走进浴室洗澡。
杨文轶看着将衣物拿出去的侍者,又看了看关上的浴室门,走出门外在隔壁房间门口站了会儿又走回了房间里。
他不知道这次会需要等多久,但是人在外面就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这仅仅是种习惯。哪怕他心里确定那个人无害,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警惕并且不觉得这有错,毕竟他们现在还无法明确分辨是敌是友。
等到翡林从浴室出来发现那根木头还站在门口,似乎也没再意外,这种骨子里有强迫症的人真是无聊到极点。
边想着边将被子拉开一些睡上去。
既然没法集中精神做任何一件事,不如睡一会儿保存一点体力。他早跟凌轩程约好如果有不得已的情况发生就会打他手机,而且也设好了快捷键。
将手机捏在手里,翡林侧过身背对着门口站着的人。
他记得上次也是这样,季非和凌轩程在房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而他跟这个木头先后接到指令去修被撞坏的车。一前一后的到了修理厂,尽管他十分的想表示友好,可是对方的态度过于生硬,愣是让他在鉴定等待过程中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移动电视,之后也是各种各路没有任何交流。
等到床上细碎的声音全部消失,杨文轶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被子隆起一块以及露在外面的一些头发,在他看来这样的放松简直是致命的。
抬手看了看手表,看来今天又会谈上很久。
走到餐桌边搬起一只椅子放在门边,杨文轶坐了下来。
迷糊中翡林却也没真的睡着,所以当杨文轶走过来的时候他很快睁开了眼睛。
“干嘛。”
似乎没想到翡林能那么快发现他的靠近,杨文轶迟疑了半秒却也很快将手收回来。
“时间太久了。”
翡林翻过身,“你是在跟我说话?”
“是。”杨文轶直起身体,“凌轩程……算了。”
看到对方微微挑眉的样子,杨文轶干脆的舍弃了话题转身朝门口走,反正本来也没抱着能问出什么的想法。
“切。”再次翻身躺下去的同时看了看手机,这次的时间确实是长了点,都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发了消息过去,凌轩程倒是很快就回了,翡林勾了勾嘴角继续小睡。
杨文轶走到门口拨季非的手机,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
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外套口袋杨文轶摸着枪按下了门铃。
没让他等多久,凌轩程就来开了门,杨文轶伸手一推将人顶在墙壁上,另一只手已经握着枪顶上了对方的腹部。
房间里的灯光有些暗,杨文轶朝里面看了一眼没看清,将视线转回凌轩程的身上。
“别冲动。”凌轩程抬起手,“他只是睡着了。”
杨文轶再次朝里面看了看,放下手臂将凌轩程朝里推了推,“跟我过去。”
“没问题。”凌轩程抬着手走到床边,看着杨文轶挥了挥枪示意他站边上一些,又挪动了两步。
在床边坐下来,杨文轶边举着枪边将手伸向床内侧,过了一会儿将手收了回来。
呼吸很平稳,神态也相当轻松,看来确实是只是睡着了。
“他太累了,洗了澡还没来得及谈什么就睡下了,我看他睡得太熟没有叫醒他。”凌轩程放下手。
杨文轶看了看他身上的浴袍,又看了看季非露出来的浴袍领子,放下手里的枪,“刚才得罪了。”
凌轩程勾起嘴角,“没什么,我不会害他。”
杨文轶想了想,略微放松了姿态,“等他醒了让他打我电话。”
凌轩程点头说好。
印象中季非很久没有在外面睡得这么沉了,既然他能在凌轩程面前放松警惕睡过去,那应该……
站起来整了整外套,杨文轶擦着凌轩程走了出去。
再次回到隔壁房间的时候,杨文轶下意识的朝床的方向看了眼,发现翡林正支着头看他。
无所顾忌的收回视线,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再次抬手看了看手表。
“就跟你说没事你还不信。”翡林放下支着头的手调整着睡姿,“休息一下吧,别搞得自己神经那么紧张,年纪轻轻就被害妄想症……你又去哪里?”
杨文轶本不想回答,但想到目前季非和凌轩程的相处情况还是答了句,“去车库。”
“为什么?”翡林见他回答了便一顺流的问了下去。
“因为你太吵。”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门,翡林连个背影都没来得及看清人已经不见了。
不满的骂了句娘,翻身继续躺着,却发现是怎么也睡不舒服了。
反正人也走了,这下也自在了,不如看看电视里有没有能看的电影。
边这么想着边打开了电视,因为嘴里闲着于是叫了服务送来了五味花生和鸡爪。
杨文轶直接下到B2停车场,上了车锁上门。
至少这里安静多了,车内也够宽敞。
忽然间他想到了孙旭东,本来觉得他也挺闹腾挺烦的,现在有了比较突然觉得孙旭东还是很好的搭档,只是不知道这位搭档在美国的工作进展的怎么样了,似乎已有两天没有消息。
本来他们打算在背地里跟蓝旗的人联手做掉凌轩程,但根据现在的事态发展似乎已经有些不妥,毕竟季非对凌轩程的态度已经开始动摇。
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季非商量一下才好。
杨文轶边想着边闭上眼睛小憩。
本以为他跟翡林不会那么快见面,没想到就在隔天突然接到电话表示孙旭东在美国出事了。季非显得有些冲动,而他的言词和劝说也过于苍白,没能左右季非的决定,只能尽可能的调配最合适的人手去美国想办法把人捞回来。
结果到了候机室才发现凌轩程也在,然后几乎是同时他看见了站在一边的翡林。
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看来季非会那么仓促决定今天登机必然跟凌轩程扯不开关系,凌轩程已经影响了季非太多的行为,这在他看来是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任何人只要失去原有的判断力就会很危险,何况是他们这样的人。
在飞机上凌轩程不知要跟季非说什么,换了翡林过来坐在他边上,他瞄了一眼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云。
翡林看他转过头脸上又臭了几分,却也压低声音道,“季非真不是东西,老大对他这么好他竟然在背地里想整垮我们。”
“幼稚。”杨文轶本想不理,可听到他说季非,就忍不住丢了两个字。
“什么?你说我幼稚?!”
杨文轶听着他微微提高的音量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翡林本来就因为这次的事情很不爽,被杨文轶的态度搞得更加不爽,“只知道说风凉话,对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搞不清楚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幼稚……”
“我们搞不清事情前因后果的根本原因不正是出在你们身上吗,”杨文轶打断了他还要继续下去的话题,口气平静,“何况什么是‘对他好’,到目前为止你们也没有向我们坦诚,你现在说这样的话难道是想听我说‘是,他真不是东西’?”
“你不是幼稚是什么。”抛下最后一句话,杨文轶又侧过头看着窗外。
翡林被他说得一愣,张嘴还想反驳却看见季非已经站起来朝他走过来。
愤愤然从座位上站起来,黑着脸走回凌轩程边上坐下。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手下,惹人生厌。
一路跟着他们下了飞机又入住了宾馆,开房期间翡林一直注意着同样站在前台的杨文轶,而后者仅仅是瞥了他一眼就拿起了房卡交给季非和其余的人。
翡林满不在乎的翻了翻眼睛,斜着眼睛看他跟季非先一步走进电梯。
杨文轶察觉到了季非的烦躁和心不在焉,这种情况本来已经很少出现,还想开口提醒些什么季非却先他一步说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于是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打开自己的房间,习惯性的只开一盏床头灯。
应该不会立刻行动,那么最好先去洗个澡然后躺一躺调整下时差。
虽是这么想,但杨文轶在洗了澡后仍然换上了衣服,将外套挂着拉过被子斜倚在床侧。
他习惯不在自己的地盘时比平时防备的更多一些,所以当季非在几个小时后敲响他的门时,他几乎是立刻拿起了自己的外套穿上打开了门。
上车之后季非简单的跟他说了说情况。
“明白了。”杨文轶简单的应了声,“这样营救的成功几率应该会更大一点。”
只是现在说的成功几率都是建立在凌轩程不倒戈的情况下,如果一旦倒戈,他们可能会很麻烦。
这些即便是他不说,季非心里应该也清楚。而既然清楚却仍然选择这样做,应该是对凌轩程相当信任。
杨文轶在那一刻绝对没想到他的想法会变成真的。
蓝旗当家的出言侮辱让他在瞬间血气上涌,抬枪让季非先走却被季非慢慢握住枪。
一时间他突然明白了季非信任凌轩程的来由,他喜欢上了凌轩程。
卑鄙。
暴怒的情绪无止尽的蔓延,当季非提出要把帮会转交给他时他脑中无法判断出任何一条有用的信息,他告诉自己要冷静。
然后在他真正冷静下来时,是出了大门被孙旭东揍了一拳之后。
他捏着那张所谓的协议,“季非要保我们不是为了内杠,”
杨文轶擦着流血的嘴角,上前搭住孙旭东的肩头,“先上车回宾馆,然后带着人转移到别处,留在这里不安全,出发前我们就已经有了安排……只是没想到对方翻脸的速度会那么快,还有凌轩程那个狗娘养的出卖了季非……妈的!我们时间不多,必须抓紧。”
孙旭东看着杨文轶,打开了车门坐进去,杨文轶将地上的纸捡起放进口袋里之后上了驾驶座。
将剩下的人迅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边说着之前的方案分析那边的地形边整理剩下的装备,目前火力相当的紧缺,情况不是很乐观。
“今晚就行动,他们应该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反击。”孙旭东把身上的伤口处理好穿上衣服和外套。
“我也这么想。”杨文轶应了声,“现在先休息,等待时机。”
“如果让我知道你倒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不会。”
杨文轶伸出拳头。
直视着他的眼睛,孙旭东看到了坚定。
于是他伸出拳头,与他的轻轻相碰。
夜里行动时间,空气有些沉默。
出发的那一刻杨文轶心里闪过一丝异样,这让他开车时一路都保持着很高的警惕。
“小心!”车开进笔直小路孙旭东突然喊了声,杨文轶已经在同时踩下了刹车。
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下去勘察,杨文轶绷紧神经摸出枪捏在手里。
很快,车头前出现一双手,然后是头,接着整个人慢慢撑直着站了起来。
杨文轶眯起眼睛,在看到脸的瞬间打开了车门。
走到车头前,拎起他的领子,拖拽着走到车门边上打开门把人塞进去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另一边的人识趣的打开车门下车换到驾驶座将车辆靠边停下。
“说,怎么回事。”杨文轶看着一身狼狈的翡林。
“逃出来想去找你们……结果你们转移了,我已经想好今天动手但不清楚你们会什么时候有动作,所以我只好留在这条去蓝旗的必经之路等我们的人到齐,顺便看你们会不会出现,如果你们出现就一定得拦下,不然我的计划就会被你们打乱。”翡林用手背抹着脸,左手掌上都是伤口,“所幸经过的车不多……才拦了五次就真的被我撞到你们。”
杨文轶朝孙旭东看了一眼,“说清楚。”
“凌轩程没有出卖季非,我们被adrian扣住了,我在里面摸了很久……才找到机会逃出来。”翡林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别急着去,凌轩程还有人在这边,还有装备……就快到了,已经有小部分人去挑蓝旗的场子,等人到了我们一起行动……咳咳……”
孙旭东看看翡林,又去看杨文轶,“能信?”
杨文轶的视线落到翡林脸上。
“喂……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翡林捏着疼痛的喉咙说道,“我们老大也被困在里面,我必须去救他,我们联手……”
孙旭东拍了翡林一巴掌,“蓝旗突然改变想法串通凌轩程想把我们一网打尽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吧。”
“你……!”
翡林摸着脸刚要抬手被杨文轶一把捏住手腕,侧过头瞪着眼睛等着这个木头男人开口,却迟迟不见他说话。
“好!”翡林用力一挣甩开杨文轶,“那我们就各管各,各救各的人,开门放我下去!”
“不行。”孙旭东顶住翡林,“你现在下去万一跟蓝旗的人说了我们的情况我们岂不是防不胜防。”
翡林深呼吸一口,冷静下来看着孙旭东,“那你想怎么样,说个痛快的。”
“就照他的意思。”杨文轶突然开口,“我们在这边势单力薄,现在选择相信他赢面更大一些。”